潛在的危險終於消失了，躁動不安的駱駝也都平靜了下來。丁禮背著槍一溜小跑就到了幾人面前，攔住了要拿工兵鏟砸碎蛇的屍體的王凱旋：“王大哥，你別砸！”

王凱旋看見丁禮從包裏掏出來茶色的保存罐裝了兩條死蛇的屍體，撇了撇嘴：“眼鏡，你這是幹什麽啊？這東西死都死了，你還收它幹嘛？”

丁禮扶了扶臉上的平光鏡：“這是要帶回去做樣本的。目前為止，我還沒在任何一本書上看到過這種蛇，這是一種新發現。”

王凱旋不懂什麽發現不發現的，不過他想起來之前的大螞蟻了。這麽一想，就想到了大家在昆侖冰川時候遇到的火瓢蟲：“那之前在冰川那……”

“你是說火瓢蟲？我請當地軍區把淹死在地下河的一些火瓢蟲屍體和筆記本一起帶回京城了。”丁禮手頭的動作一點沒停，“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我們想要再次下冰川考察妖樓，就要對這種殺傷性很大的蟲子有所了解，需要生物方面的支持和研究。”

郝愛國聽了點頭：“小薩說的好啊！咱們考古從來就不是單一的科目，從生物地理方面的支援到社會學人類學的考證，考古是依托了許多科系的研究又反過來給這些科系提供佐證的科學項目。”

陳久仁也對丁禮的科學態度予以了肯定，轉過頭對郝愛國說：“愛國啊，你這幾個學生都很不錯啊！”

郝愛國謙虛的笑了，不過胡八一就是能從那副比啤酒瓶底也不差的眼鏡後頭看出來他的驕傲。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安力滿和眾人一起穿過了狹長的磁山山谷，眼神中卻帶著點恐懼。那四具屍體正是自己之前帶著進沙漠的人，打扮什麽的都沒差的，剛才胡八一已經讓他就近看過了。

那兩條詭異的黑蛇，他眼神不差，也看見了。這讓他忽然想起來一個傳說，這不就是傳說中魔鬼的使者嗎？所以在穿過了山谷之後，安力滿心裏膽怯了，他不敢往前走了！拉著駱駝停了下來。

四具屍體被就地掩埋，安力滿看著挖坑的眾人沈默不語。等胡八一來叫他的時候，安力滿搖著頭：“你們去吧，我不能進去。”

“又怎麽了？老頭，你是不是又害怕了？”王凱旋一聽就急了。眼看著到跟前兒了，這老頭又要起刺兒！

“這四個人是被魔鬼的使者殺死的。不管你們信不信，這裏，魔鬼的使者出現了，就說明這裏是老天爺遺棄的地方。我不是在和你們商量。”安力滿這次的語氣格外的沈重。

這份沈重後面隱藏的堅定，胡八一看出來了：“那您是鐵了心不往前走了是吧？”

“老天爺遺棄的地方，我是不會去的。我的駱駝也不會去的。”說完，他就走開了。

黑暗裏，星光下，王凱旋心裏頭這個窩火：“老胡，我能說兩句臟話嗎？”

“胖子，罵人也不能解決問題。”雪莉楊還是冷著臉。

王凱旋合計了一下，“要不我留這兒看著這老頭，你們進去。不然他要把駱駝帶跑了，咱們在裏面收獲再大也沒用啊！”

“你得跟我們進去。”

“胖子，我們需要你。”雪莉楊也同意了胡八一的話，至少她覺得王凱旋還是不錯的助力的。

“我這麽重要麽？”王凱旋有點陶陶然的笑了。

雪莉楊看了一眼丁禮和方洋，像是解釋：“咱們在下面可能遇到什麽情況都不一定，多一個人多個助力。不用擔心安力滿，他要是跑了，我一分錢都不會給他。”

王凱旋朝雪莉楊豎起大拇指：“高！”之前被雪莉楊用同樣的方式懟的時候可不好受，但是現在被懟的人換成了安力滿，他就高興了！而且他還對雪莉楊稍微產生了一些類似革命夥伴的認同感，終於對她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來。

雖然安力滿鐵了心不往前走了，可胡八一還是說服了安力滿，讓他等在山谷這裏，等他們出來。

夜色已經籠罩了整個精絕古城，羅盤、指南針都在磁山的影響下失去的作用，考古隊按照原定的計劃，請胡八一根據天星風水術結合此時的星相來確定具體位置。

幾千年過去了，壁畫上曾經美輪美奐的城市早就變得荒涼。建築物在自然的作用下，輪廓也變得模糊不清起來。胡八一看著星相，小心的辨別著方向。

“這磁山若是沒有中間斷開一段，必然是如同一條黑龍一般臥於此處，和茲獨暗河形成一靜一動之勢，於是有人發動人力截斷了黑龍，使得本來是兇兆象征的黑龍永遠留在這裏，守護這個變成大吉之壤的陵墓！”

胡八一跟著天上的星相指示，領著大家從磁山開始，一直穿過了整個城市的大半，到了一個斜坡上。

這個時候，原本漆黑的天空已經變成了醬紫色，眼看著就要天亮了！若是今晚他們不能找到陵墓或者是神殿，那他們的水……

胡八一心裏頭急切，努力睜著因為長時間凝視天空而幹澀的眼睛，想要在逐漸暗淡下去的星光中找到一星半點的線索。可惜等到醬紫色的天空開始變成深藍色，仍舊沒有收獲。

胡八一這頭看著星相，王凱旋呢，東張西望的，就看見剛才大家走過的地方有一個特別高的塔，上面還有一塊搖搖欲墜的、底邊和上表都帶著些弧度的石頭：“哎呦我的天啊！得虧咱們剛才沒從那下邊走，不然這要是風大了給那玩意兒吹下來，咱們還不都變成肉餅了？”

胡八一被王凱旋一打岔，視線也隨著王凱旋指著的地方瞟了一下，就看見了那塊石頭。熹微的晨光下，胡八一一楞：“你看，那石頭像不像是一個眼睛？”他想起來在姑墨王子墓裏，陳教授和大家說的話了：眼睛，是精絕國的崇拜象征。

丁禮此時已經掃到了被黃沙掩埋住的石頭階梯。磁山的山谷、那個像眼睛似的石頭，以及階梯，恰好三者都在一條直線上，精絕國的中線上。

他們想要找水，神殿又可能如同姑墨王子墓一樣在地下，那麽這條中線——

王凱旋跟在胡八一身邊，看著那個在逐漸升起的陽光下越來越像眼睛的石頭，腳下一滑，直接就軲轆了下去，把階梯掩埋住的黃沙就這麽被王凱旋給軲轆沒了。

有了階梯的指引，陳久仁順著階梯的方向一看，就看到了階梯上方盡頭的石頭入口：“這應該就是神殿的入口了！”

王凱旋聽了，也顧不上屁股火燒火燎的疼了，從地上跳了起來，朝著陳久仁指著的方向跑過去了。結果腳下一滑，直接就順著被風吹來的沙子堆成的沙丘上滾進了神殿的入口，摔了個狗吃屎。

他嘴裏吃的全是沙子，怎麽呸都還是不幹凈，不過很快他就顧不上嘴裏的沙子了。王凱旋手忙腳亂的掏出手電筒，吵著眼前因為光線不通而顯得格外黑暗神秘的空間，光線照射到的地方那些石頭雕刻和花紋，就算只是一掃而過，也夠讓他驚嘆了。

胡八一和雪莉楊一左一右的扶著陳久仁，在王凱旋著急的呼喊聲中順著擋住大門的沙堆滑了下去，同樣看著眼前的石頭大殿發出了感慨、讚嘆。

這神殿的門其實非常的巨大，只是門下面大半的空間都被沙子堆成的沙丘給掩住了。丁禮看了一眼從沙丘頂端到神殿地面的距離和坡度，沒急著下去，先在門口和方洋一起安了兩條牽引繩，方便進出。

郝愛國看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學生，心裏頭覺得自己真是撿到寶貝了！這兩個孩子的學習能力、還有統籌計劃、後勤準備，方方面面都能想到大家頭裏去。

另一頭，陳久仁看著大殿，興奮的高聲道：“塵封的歷史重見光明，這是我們考古工作者的使命啊！”

他覺得自己現在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甚至來上一段忠字舞也沒問題！陳久仁著迷的用手電筒照向離自己最近的一處雕塑，仔細的觀摩著上面的特點。

地面和雕塑的材質明顯和磁山相像，陳久仁推測，這些材料應該就是磁山中開采出來的石料制成的。

隨著深入神殿，柱子上的雕塑也有著變化。一開始陳久仁還沒有什麽思路可以解釋這些雕像的不同，可多看了一些之後，他就稍微有了一些想法。

按照一般的神殿規律，都該是鬼神守護。但這裏不是，所以他判斷，這裏的雕塑是等級的精神象征：由外向內，就是由賤向貴的等級排序。

最外圍的雕塑是牲畜，然後是相當於奴隸的普通人。接著是巨瞳人像，正符合精絕國因為精絕女王的緣故造成的眼睛崇拜。而之後的一個塑像，人首蛇身的衛士，正像是大家在山谷裏碰見的怪蛇。

“陳教授，郝教授，這個雕像……”在陳久仁分析過人首蛇身衛士的雕像之後，丁禮皺著眉頭開口，“會不會指的就是山谷裏的那些蛇？而這些蛇的作用，估計就像是火瓢蟲一樣，是給女王守墓的衛士。”

離開昆侖冰川之後，丁禮並沒有把九層妖樓拋到腦後去，而是開始認真思考火瓢蟲和魔國帝王殯葬之間的聯系。他覺得最有可能的，就是這些火瓢蟲其實是魔國人自己放在那裏的，為的就是防止陵墓被打擾。

少數民族會借助自然、生物的力量為自己的墓葬構成防護力量，火瓢蟲是，這蛇——之前安力滿說這蛇是魔鬼的使者的時候，丁禮就這麽想了。

“不能吧！這玩意兒，咱們說話它們也聽不懂啊！”王凱旋不太信。

陳久仁倒是沒有反駁，反而對王凱旋解釋：“小薩說的，也不是沒有可能。咱們做考古的，就是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才能撥開歷史的面紗。”

“如果精絕文化中眼睛的地位這麽高，我們是不是能反證，精絕女王的眼睛確實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力量，所以才會使得整個國度的文化都為之受到影響？”雪莉楊的手電照著蛇身衛士頭部的眼睛標志很久，忽然開口道。

“你是說，她的眼睛真的看見誰就能讓誰消失？”胡八一還是不太信。

“是去到了一個虛數空間。”雪莉楊糾正道。

王凱旋不耐煩的揮揮手：“那都是統治階級編造的謊話！”

“其實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我們未知的領域了。”陳久仁對王凱旋笑笑，帶著點包容，“就像迷信和科學，我們對於過去來說，是科學的；但是對於未來，我們在很多領域的，很可能是迷信的。所以，對任何事物都不應該排斥，多角度解讀，對吧！”

胡八一聽著直點頭。要他說，這些老教授還真就不是一般人，隨口說出來的話都很有道理，足夠很多人受用一生了。

就像他家傳的《十六字陰陽風水秘術》，前半本講的是分金定穴，可後半本聽說能定人生死。這說出去有幾個人能信？他雖然沒看過後半本，可這前半本書就幫了他好幾回大忙了，他怎麽能不信？可這些都是屬於迷信範疇的。

再往前走，那些柱子上卻是空蕩蕩的了，這情況讓眾人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可胡八一腦子快，現學現賣：“陳教授，您說這會不會指的就是那個虛數空間？”

陳久仁恍然大悟：“小胡，你說的太有道理了。精絕女王所控制的虛數空間，正是淩駕於這些其他等級之上的守護力量。再之後，就是控制這個空間的……精絕女王！”

陳久仁這樣說著，胡八一的手電筒一掃，眾人的視線就落到了已經到了盡頭的神殿。那裏，有一個圓圓的東西放在一個柱子上頭，看著，就像是一顆眼球。

那眼球在手電筒的燈光照射下實在是嚇人，就好像是一只眼睛真的在看著大家一樣，就連胡八一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覺得背後有些涼。

丁禮不敢放松，雷達開始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掃描整個神殿，在虛數空間祭臺和眼球祭臺中間的底下有空洞，下面，似乎有地下河？而那個眼球所在石柱的下方，則好像有什麽機關。

也許是整個神殿都是那些黑色磁石建造的原因，丁禮原本能掃得很遠的雷達，從在磁山開始，威力就大幅度減弱了。

大家逐漸靠近了眼球祭臺，想要近距離的觀察這顆代表了精絕女王眼睛力量的玉石眼球，托著眼球的石柱上刻著的都是精絕國的文字，正是鬼洞文。

在陳久仁和郝愛國對著石柱上的文字驚嘆一番之後。之前丁禮就發現了，就在玉石眼球的正上方，眾人的接近好像觸動了什麽機關一樣，讓上面同樣是黑色磁石構成的圖案起了變化，由原本死氣沈沈的黑色，原本的花紋中出現了些好像巖漿一樣的紅色。可是當眾人擡頭的時候，這圖案已經定型，就好像一開始它就是紅黑相間一樣，這讓丁禮眉頭皺的死緊，總覺得不對勁兒。

那是一個眼睛行轉過的圖案，正中間的瞳孔正對著地面祭臺上的那顆玉石眼球，遙相呼應。

雪莉楊看了看頭頂的圖案又看了一眼玉石眼球，不禁感嘆了一聲：“太壯觀了！”

陳教授提出這裏一定有地宮和地下暗河的時候，王凱旋一點也沒放棄想把巨大的玉石眼球從石柱上拿起來的想法。他躲不過眾人的追問，就指著玉石眼球上面的一個凹空說：“你看，這東西不夠圓啊！這還有個槽。”

丁禮的大部分心神都在頭頂上的巨大眼睛上，沒理會其他人的爭論。

只是很快的，因為王凱旋的玉佩嚴絲合縫的和玉石眼球上的凹槽對上，那眼球被從石柱上拿了下來，經過一番爭執之後，胡八一拿著眼球要放回石柱上。可那眼球原本擺放的凹槽裏，卻有一條他們之前遇到的怪蛇吐著信子立起身子來。

好在方洋一直註意著，直接在那蛇要竄起來的時候給了一槍，蛇頭直接被打爆，崩出了不少的黑色毒液來。而玉石眼球，那是王凱旋已經叼在嘴裏的肉，眼看著蛇被打中，他也不管手裏的槍了，一個飛撲，就把堪堪要摔在地上的玉石眼球抱在了懷裏：“哎呦我的媽呀！老胡你就不能拿穩點？”

“你沒看見那蛇嗎？”胡八一驚魂未定的說。還好意思怪他？真要他為了個死物連命都不管了？真想揍他一頓！

除了丁禮和方洋，其他幾個人都還沒平覆下來剛才大驚的心情。好不容易緩過氣來，王凱旋也不自己抱著這眼球了，把眼球往石柱上重新一放，那玉石眼球就重新被扣在了石柱上，就要過來扶胡八一，正要開口說話，這個時候，異變突生！

玉石眼球的歸位也不知道觸動了什麽機關，天花板正中央正對著玉石眼球的地方開始蠕動起來，緩慢的吐出了一個其中好像有無數紅光流動的眼球狀物體。

“陳教授，小心上面！”丁禮拉住了還想靠近眼球的陳久仁和扶著陳久仁的葉亦心，帶著兩個人騰的就後退了兩丈有餘的距離。

而方洋呢，一看丁禮後退，也趕緊拽著郝愛國退了回去。

王凱旋和胡八一把手電筒往上一照，鄭看見上方黑色的圓孔中吐出來一個不斷蠕動的、眼白上好像還帶著紅血絲的眼球，白毛汗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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